晚安。
這是你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早安。
這是他對你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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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第一道晨光自海平面升起,緩慢地將整座城市從深沉的睡眠中給喚醒。
床頭的鬧鐘不依不撓地響著,帶著不叫醒你不肯罷休的氣勢。用上枕頭和棉被都無法阻擋高分貝的鈴聲,你又掙扎了幾分鐘,睡意終是抵不過被噪音騷擾的不耐。從棉被裡伸出手關掉鬧鐘,頂著清晨的冷空氣你掀開溫暖的被子,坐在床邊讓自己尚還在昏沉的睏意裡的腦袋清醒些。
棉被上的貓咪精神地朝你叫了幾聲,另一隻在地板上蹭著你光裸的腳。
踩在腳下的木質地板有些冰冷,想當初剛搬進來時他怕不愛穿室內拖鞋的你在冬天會被瓷磚地板冷到,一個人去材料行買了木質地板回來將整個屋子的地板全都鋪了一遍。
“就有人不愛穿拖鞋咩,我只好這樣做囉!”他說。
只穿了一件洗到褪色的背心的男人流了一身的汗,拿著掛在肩上的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邊告訴你那些地方還沒乾別踩上去。
你小心地避開那些地方,走到他身邊給了他一個擁抱。
“喂,我身上都是汗...”
“我知道。”
“那你還...”
“謝謝你。”
你聽見他的笑聲自耳畔傳來,還有頭頂那令你安心的溫度和重量。你一直都很喜歡對方用摸貓咪的方式輕撫你的頭。
你滿足地瞇起眼,像隻被他豢養的貓。
洗漱完回到房間你才看到放在床頭的手機閃著提示有訊息進來的微弱燈光。
『早安』
將餘下不重要的通知全滑掉,你只留下僅有兩個字的訊息在一片漆黑的屏幕上。
你知道傳訊息來的人要睡了,沒有回覆,只是靜靜地盯著螢幕看,然後換下身上的睡衣,在將要遲到以前出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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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被修改不完的banner擊敗的一天。
你聽著主管那一點邏輯也沒有的概念發想,想告訴對方前幾次修改時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但後來還是默默地點頭回座位上繼續你的修改之路。
一起討論的同事給不了什麼實質上的建議,只是拍拍你的肩膀要你加油,然後將目光轉回螢幕的程式碼上頭。
你疲憊地看著螢幕右下角的時間,看來今天又要加班了。
打開通訊軟體,你猶豫著要不要傳訊息向他訴苦,但對方那裏的時間正好是清晨,不想打擾對方的你最後還是放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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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城市下了一場雨。
早晨的陽光像是你被夢境錯置的幻覺。
你看著被雨幕模糊的街景,開始擔心陽台上才剛拿出來曬的衣服會不會乾不了。
濃重的濕氣降低了室內的溫度,你趕緊關上窗,湊過去和貓咪們一起待在轉動的電暖器前面。
你佔據了貓咪本來待著的位置,於是身為主子的牠們將你當作自己的墊子,大大方方地縮在你懷裡。
你也曾像這樣貪戀著他的溫度。
在他看球賽時你總會枕在他腿上玩手機,他會以輕柔的力道爬梳你本就不亂的頭髮,邊碎念著要你別再染頭髮,聽說染頭髮對身體不好,而你又剛好是身體最虛弱的那個。
“長那麼大隻都是假的啦,外強中乾。”他總是這麼說。
而你也會不甘示弱地說:“你身體素質好也沒用啊,還不是沒我高。”
“這樣的我配上你剛剛好啦!”
他低頭吻上你的唇,用行動證明你們的契合。
洗好澡的你又忘了吹頭髮,被水滴到的貓兒抱怨似地叫了聲,你輕輕地順著牠的毛,緩著聲道歉。
低下頭的時候你注意到自己長長了的瀏海,決定在下個假日到髮廊稍微修剪一下,順便將褪色得差不多的布丁頭換個顏色。
沒有對方的日子裡你試著把自己照顧好,但長期以來的習慣養成了你對他的依賴,你幾乎找不回當初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的自己。
你像個犯了戒斷症的毒癮者,病態地在屋子的每個角落裡尋找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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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自己曾經問過對方覺得什麼時候是寂寞的季節。
當時對方給你的回答是,沒有你的時候。
你笑著說少來了,我們明明一直都待在一起。
“所以我從來不覺得寂寞啊。”他說。
自他為了工作搬移到遠在半個地球以外的城市開始,你才漸漸明白對方話語裡的意思。
沒有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寂寞的。
那一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訊息始終沒有發出去,你不想讓身在異國的他知道自己沒有他以後連最基本的一個人睡都做不到,更不願讓他知道你的寂寞。
儘管你早在對方時不時打來查勤的視訊電話裡透露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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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你睜著快闔上的眼,在手機微弱的燈光下送出訊息。
你知道,他那裏正是太陽高掛於天頂的時刻。
你們的戀愛存在於時差之中,你的想念得穿過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差才終於傳送到他手裡。每當你這裡早晨雞鳴,他那裏還沉睡在午夜的寧靜;你這裡星光滿天,而他那裏陽光明媚。
『我想你了』
對方回覆得迅速,可擋不住睡意的你只看到了前面那句,錯過了後頭剩下的半句:『後天的飛機,等我。』